第(3/3)页 半边脸肿得发亮,左眼皮被打破了,只能睁开一条缝。 嘴唇豁开,露出一口被敲断一半的牙茬子。 她怀里死死抱着一团破布。 布里裹着一只早就风干的死老鼠,老鼠尾巴上还扎着一根草绳编的小辫子。 “乖……娃不哭……” 女人盯着朱雄英腰间的刀柄,身子拼命往笼子角落里挤,怀里把那死老鼠勒得紧紧的, “娃睡了……赵管家别打……能卖好价钱……” 滴答。滴答。 车板缝隙里,渗出一滩黄色的液体,混着雪水流下来。 她吓尿了。 仅仅是因为有人靠近,仅仅是因为看见了男人腰间的刀。 朱雄英缓缓收回手。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 他转过身,没看任何人。 “这就是赵家的规矩?” 朱五没接话,侧身让出后面那匹马。 马背上驮着一具尸体,被朱五的飞鱼服裹得严严实实。 只有一双脚露在外面。 脚上生满了冻疮,肿得像发面馒头。 脚踝上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,那是绳子留下的印记。 朱雄英记得这双脚。 朱五汇报过,这姑娘前天还在说,想给爹扯二尺红头绳。 现在,红头绳没买到。 只有脖子上那道勒进肉里的紫痕。 “这就是那个马三妹?” “嗯。”朱五低着头,“挂在树上,冻硬了。取下来的时候……费了好大劲才没把皮肉扯下来。” 朱雄英走到第二辆车旁。 这车上没笼子,也没马。 只有一个小小的担架。 担架上盖着的飞鱼服显得空荡荡的,下面隆起的那一小块,看着让人心碎。 “八岁那个?” “嗯。” 朱五声音更哑,“在狗窝里掏出来的。赵家少爷说……想看斗兽。没全尸,狗把脸咬烂了。” 咚。咚。咚。 地面震动得更厉害了。 风雪中,那片黑色的洪流终于到。 领头的马大叔手里拖着一把铁镐。 镐头在地上拖行,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,火星子在雪地里乱溅。 他那身破棉袄湿透了,那是跑出来的热汗,又被风吹得结冰甲。 在他身后。 三千多条汉子。 三千把磨得锃亮的开山镐。 他们停下了。 就在这应天府衙的大门口,在这几辆大车前,停下了。 没人说话。 只有几千个胸膛剧烈起伏的喘息声,汇聚成一股风暴。 马大叔那张满是煤灰的脸上,被泪水冲出了两道沟。 他呆呆地看着那匹马,看着那双露在外面的脚。 那是他闺女的脚。 他给闺女挑过水泡,他认得。 “三……三妹?” 马大叔手里的镐掉下来。 他踉跄着往前走,一边摔倒,一边爬起来,又奔跑,又摔倒。 那笼子里的疯女人听见动静,从破布里抬起头。 她睁开的眼睛里,浑浊的光突然动一下。 他看见了马大叔身后那个老李! “当家的?” 女人举起怀里的死老鼠,咧开那张豁口的嘴,献宝似地笑了。 “当家的你看……娃……娃没哭……” 这一声笑。 直直捅进在场三千个男人的心窝子里。 马大叔跪下去。 就在那匹马面前,这个一辈子连跟人高声说话都不敢的老实汉子,跪在雪地里,发出哀嚎。 “啊!!!!!” 这声音撕裂风雪,撕裂应天府的规矩,也撕碎所有人的理智。 身后的三千矿工,眼睛已经血红。 那是一种野兽被逼到绝境后的红。 那是完全失去理智,他们已经从人转成野兽! 第(3/3)页